Coco的小风筝

🌹《天若有情》下

旭凤醒来的时候，锦觅早已离去，他看着空荡荡的床榻，更觉得自己形单影只，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偶。
“你又一次背叛了我，”他虚妄地触摸着什么，空气里还残留着锦觅的气息，这叫他如何能够原谅？“锦觅，我还能再相信你么？”
他没有派人去追，因为他心里清楚，此刻的锦觅应该还没有离开忘川。
今天是孟兰节，忘川之船不渡人不渡佛不渡仙，她到底还是走不了的。
“你就这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？”旭凤对着空气喃喃自语：“他究竟有什么好？”
他有什么好？我又哪里不如他呢？凤凰的骄傲被碾碎，化作齑粉随风而逝，每一根凤凰毛都透着失落，蔫蔫地耷拉着……

锦觅连夜出逃，却被船家告知今日的渡船不渡神不渡佛不渡人只渡鬼，她这样的上神是万万坐不得的。
他道：“孟兰节是鬼节，仙上若是强行渡船，魂魄将会被饿鬼分尸，死无葬身之地啊！”
锦觅并不愿意失魂落魄，但是不走是不行的，她却又无可奈何，她害怕旭凤会追过来，只得胡乱找个地方躲藏起来。
却不曾想，她在九霄殿附近遇见了穗禾——她与穗禾素来不对付，如今冤家路窄，此战是不得不应了。
穗禾本来也只是想打个痛快，并未下死招，毕竟她始终是那个娇气的鸟族公主，论修为却属寻常。可是，她瞧见了锦觅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吻痕，痕迹尚新，今日又是孟兰节，神佛不渡，总不能是润玉干的吧？不消说，必是旭凤所为。
嫉妒一下子燃烧了她的理智，自然而然的，她祭出了她的大杀器——“琉璃净火”。
“琉璃净火?”锦觅不曾设防，被一击在地：“你怎么会琉璃净火？”
她忽然反应过来，天后荼姚曾经诅咒过自己，她说——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是谁杀了水神和风神，原来是她。
穗禾是荼姚的心腹，必然是她知道自己已经势败，现唯有穗禾对自己的儿子痴心一片，便将自己毕生的功力传与穗禾，让她匡扶旭凤夺得天帝之位。
“原来是你！”锦觅从地上爬了起来，暗自积蓄力量：“原来是你杀死了我爹爹，还有临秀姨！”
“是我又如何？”穗禾不屑道：“他们有你这么个女儿，就是原罪！”
“恐怕不只是这样吧，”锦觅拆穿她：“你是怕我嫁给了润玉，他就同时拥有了水族和风族两大家族的势力，怕他会取凤凰代之。”
“你倒是不傻，可是已经晚了！”穗禾看见旭凤朝他们走来，也看见锦觅蓄势待发的水系凌波掌，忽然惊叫起来：“你想杀我灭口么？”
说话间，锦觅的掌风已至，却被一股炽热的力量所阻，却是旭凤出手救下了穗禾。
“凤凰！是她，是她杀害了我爹爹，还有临秀姨！”锦觅癫狂地向旭凤喊道：“是她，是穗禾！她会琉璃净火！”
方才，寰谛凤翎一直在颤抖，旭凤心下诧异，便随着寰谛凤翎一路走来，却见到锦觅出手屠戮穗禾，急忙出手制止了这一切。
“你疯够了没有？”旭凤叱责她：“我次次容忍于你，你就真当我魔界是好欺负的么？穗禾是怎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，她虽然娇嗔霸道，却比不上水神仙上狠毒。”
锦觅知道他不相信自己，他怎么会相信自己呢？大婚之日那一刀，斩断了他与她之间最后一点情愫，她笑了起来：“我自然是狠毒的，我这天下第一狠毒之人，自然要做天下第一狠毒之事。”正说着，她欲将冰凌刺入穗禾体内，被旭凤一掌拦开。
锦觅其实知道不可为，那一刀，她是奔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去的，但是旭凤……旭凤却……她仰天长啸，呕出一摊血。
她的皮肤生就雪白，更加衬得她妖冶如罗刹，绝望而癫狂。旭凤很想伸手去扶她，可一想起她对自己种种作为，便又硬了心肠。
“旭凤，她杀了你，你又何须心软？”穗禾建议他：“不如……”
“罢了，随她去吧！”旭凤揽着穗禾，转身离去，不曾回头看她，哪怕一眼。所谓咫尺天涯，莫衷如是。

至此以后旭凤就再也没有见过锦觅，她消失了，消失了很久很久，他不愿意再去想她，不再去回忆过去。他开始四处征战，连魔界犄角旮旯的地盘都打回来了，一时间，魔界各部人人自危，恨不得剖出真心来给魔尊瞧瞧，可是，要这么多真心做什么呢？他唯一想要的，不过是她……
终于有一天，他接到了天界传来的喜帖，锦觅和润玉，要成婚了。
旭凤跟自己讲了千万条理由，锦觅有千万个不值得，却最终抵不过想要见她的那一个念头。他还是带着穗禾参加了这场天上地下，旷世无双的婚礼。
整个天界张灯结彩，花团锦簇，婚礼盛大而隆重，就像当年锦觅初嫁一般。但是一路走来却未见一人，安静的有种诡异的气氛。
他终于来到大殿之上，昔日于彼处死，今日亦于此地生，过往的种种，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，肆意叫嚣着。
天帝润玉、噗嗤君彦佑以及月下仙人进了来，润玉着新郎大装，比之过往更甚繁复奢华，彦佑和月下仙人却是一身素镐。
“锦觅呢？”旭凤出声问道，“她在哪儿？”
润玉不屑一顾，睥睨着从他身旁走过，忽然间转身，用一把利刃捅死了穗禾。
穗禾死死地抓住他的手，不甘心地望着他，仿佛在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锦觅在这儿，”润玉不理会她，像是扔掉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把她甩在一旁，却是对着旭凤说道：“她在这儿。”
旭凤顺着他的手看过去，只见那把利刃渐渐消去，在穗禾的身上开出了一朵血色的霜花，很快又融化，消失不见。
“锦觅……”旭凤心中其实有了答案，但他不敢相信。怎么可能呢？那日他虽恼怒，但下手极有分寸，锦觅不可能……他揪住润玉的衣领，质问道：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？”
润玉扯开了他的手，冷冷道：“你最好闭嘴，不然我不保证不会食言。”
魇兽从远处跑跳而来，蹭了蹭他的衣袍，润玉轻抚着手钏，那是他的母亲簌离留给他的，只多了一颗粉色的珠子，温柔道：“觅儿，我们回家吧。”

彦佑和月下仙人一直盯着润玉瞧，心里也怕润玉一时控制不住情绪，跟旭凤闹僵起来，天魔大战，并不是好玩的，更不是锦觅所希望的。二人见他离开，这才舒了一口气。
“叔父，”旭凤颤抖着向月下仙人求助，瑟瑟地像是幼时在他红线团里打滚的小雏鸟：“这究竟是怎么了？啊？锦觅她……”
旭凤是月下仙人一手带大的孩子，他亲见他破壳而出，从那么一丁点大变成了威名赫赫的战神，也见他变成现在这般冷清的魔尊，真是一段虐缘啊！他承认，对待润玉和旭凤的事情上，他心有偏爱，他将旭凤视若亲子，为人父母，总是帮着自家孩子，想着，旭凤高兴才最是要紧。可如今，他后悔了。
月下仙人道：“她发生了什么，你难道不知道么？可怜她为了你，放弃了万千颜色，你可知她双目不辨颜色，再做不得花神，只为换取玄穹之光来制作金丹？你可知她为了承载玄穹之光，用自己的真身去承托，生生烤化了她这朵霜花？润玉虽救下了她，可她的真身早已脆弱不堪，怎么能挨得穗禾那一掌琉璃净火？”
“琉璃净火？”旭凤迷茫的看着他：“穗禾她？”
“对，就是她，是她杀害了洛霖和临秀，因为她要替你扫清一切障碍，”月下仙人道：“荼姚当真是好谋算好心思！所以，凤娃，你不该怪锦觅，你不杀伯仁，伯仁因你而死，锦觅这一刀，你挨得也算不得太冤。”
“我从没有怪过她，叔父，我只是……”旭凤黯然道：“我只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。”
“可你不信任她，”彦佑道：“你始终不信她爱你，而她，也只是想爱你。”
“告诉我，彦佑，求你告诉我，”旭凤从来不曾这般卑微地乞求过谁：“锦觅她，可曾……”
“没有！”彦佑回答地斩钉截铁，“从未！”
好个从未！旭凤再也承受不起，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，到栖梧宫去。旭凤看见他们的凤凰树，终究还是活了过来，开出大片灰色的凤凰花来。他终于崩溃，悲拗大哭：“锦觅！”
他在花下孤坐了一天一夜，将锦觅的一切回忆得彻彻底底，她在自己的回忆里，再也不会离开了。最后，他取出了凌霄剑，道：“锦觅，对不起……”
彦佑阻止了他：“你还是别去打扰她了，她并不愿意见到你。”
彦佑同他道，那日锦觅被穗禾重伤，又被旭凤伤了心，竟不顾孟兰旧俗，与鬼同舟，渡了这忘川之河。
“我们找到她的时候，她的灵魂已经被饿鬼食得七零八落，我跟润玉联手才将她修补起来，勉强撑了一段时间。”彦佑道：“她先是允诺了润玉大婚之期，却趁我们所有人不备，用禁术将五瓣霜花炼就了一柄利刃，真是奇怪，她的真身不知怎的还缺了一瓣。”
那一瓣，化成了春华秋实，赠予了他，而他，却用它来伤害锦觅，践踏了她满腔热忱，旭凤压抑地紧，却哭不出来，他大口的喘气，来缓解这窒息感。
“她是死在润玉怀里的，她请求润玉答应她三件事，第一件，就是婚期入常，她笃定你和穗禾一定会来，她要润玉用她炼就的利刃杀死穗禾，为她父母报仇。”
“第二件，她要求润玉不得向你报复，不得与魔界开战，她说，仙魔两届何其无辜，不该为了三个人的爱情陪葬。”
“第三件，旭凤，”彦佑正色道：“她说，与你死生不复相见，生生世世，无爱无怨。”
“生生世世，生生世世……”旭凤反复念着，颓然道：“她已然灰飞烟灭，又何来生生世世？你放心，我晓得。”
他冲着彦佑凄然一笑：“我要走了，你多保重。”

旭凤想起了有一天，魔界忽然下起了血色的霜花，春华秋实也消失不见，想来那一天便是锦觅殒身的日子吧。
他将脸贴在地上，感受霜花带给他最后一点余温，“我爱你，”他道：“此后的每一天，我会爱你再多一点点。”
爱你多一点点，恨自己也多一点点，那蚀骨的恨意会将我吞噬掉，每一刻，都活在炼狱之中，不老不死，不生不灭……

今晚的作者有话说：
嗯，这是个挺悲伤的故事。
我一直觉得，锦觅不应该全是恋爱脑，她应当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，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，用尽全力去报了父母之仇，也一如既往的善良，不愿掀起战乱，死伤无辜之人。
她对润玉有所交代，她给了他最后一点爱（不是爱情），足以支撑他度过漫漫长夜。虽然润玉做了很多错事，但他待锦觅确是真的，锦觅不是不知。
她的第三个愿望，可以理解成她觉得爱太过于累，不愿再爱；也可以理解成，她希望旭凤可以好好活着，故意而为之。

何以爱情？唯信任二字罢了。希望小仙女们可以拥有所爱，幸福美满，么么哒比心！

正文完结，请期待后记，我家傻凤凰会付出代价的，不追个三生三世的媳妇儿，都对不起他自己作的妖，哼╯^╰
锦觅女士，请拿好你的刀，尽情的捅下去吧！
目测后记还是欢快的，就让凤凰得意会儿吧~